户外领队日记|宇航说,“每个人都是完美的”
发布日期:2025-10-12 02:24 点击次数:147
01
新疆一期。
萱萱还没成年,是个小孩子呢。她长得特别漂亮,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漂亮。她不喜欢自己的婴儿肥,软软的手臂,不喜欢自己跟着风乱飞的头发。
有一天她和宇航抱怨自己身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缺点,最后好像妥协一样说:好吧,要接受自己的缺点。
毕竟,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。
然后宇航说:不是的,每个人都是完美的。
我和萱萱住一间房,夜里我们躺着聊天时,她和我说了这件事。
展开剩余90%她和我重复:每个人都是完美的。然后告诉我她被这句话震撼,却无法说出具体的感受。
我成为了第二个被这句话震撼的人。
我常把肉身与精神分开谈论。我自22岁那年意识到自我的存在,而后便对自己的精神偏爱有加。
却直到27岁时,才算稍微爱上自己的肉身。
曾经我讨厌我的法令纹,讨厌身体的赘肉,我不喜欢我的手脚的形状,骨节分明青筋凸起,我妈妈说看起来很苦命。
我总是厌倦我那容易疲倦的身体,厌倦自己没法走更远的路,爬更高的山,厌倦自己根本没精力像更时髦的女性那样去打扮自己。
后来我和我的外形和解,和法令纹与赘肉和解,我不再化妆,变得爱穿短裤和吊带,我开始喜欢晒得黑黑的皮肤,我总穿拖鞋大方展示我的手脚,可以和所有人谈论我的身体。
然而,我仍从未觉得自己是完美的。
世界上觉得我完美的人只有我妈妈,她曾经说我是天使小孩。
就好像,世界上我觉得完美的那个人只有我妈妈,她是我的天使妈妈。
于是我想,把自己当作自己的母亲或者女儿吧。这样柔软地看待自己,相信自己是完美的肉身与灵魂。
02
川西二期。
付思问我,你最大的幸福是什么?
我说,我最大的幸福是:我可以不做所有我不想要做的事,我可以拒绝一切我不喜欢的东西,我可以自由选择我渴望的生活:在哪一座城市,从事哪一个职业,和谁交往连接……这些就是我最大的幸福。
付思说她又想哭了,我说哭吧。
付思常常哭,我有时觉得总是含着泪的眼睛很像菩萨的眼睛,有慈悲的波纹在其间流动。
我觉得眼泪是很好的介质,眼泪像一艘小船,用于渡过那宽阔或狭窄,波澜壮阔或悠扬缓缓的生命之河。
眼泪比笑容更加真挚,用掌心的温度擦干脸颊时,比隔着衣物的拥抱更加贴近彼此。
所以哭吧,在我们想用眼泪作为印记的时刻。
03
川西二期。
那天我们看完贡嘎的日照金山后结伴下山,天色已经昏暗,我们骑着马,马铃叮咛。
我看见层叠远山之上,有重重雪山遥挂在云端。我们在马背上颠簸往下,我拽着马鞍,眯着眼望向那里,眼里蓄满了泪水,就像是透过万花镜凝望这世间一般。
我和Emily,代代结伴。那时她们突然说谢谢京京,说爱你京京。
我夸张地说玩笑话,来掩盖因为接收到真情而格外酸胀的心。却难以掩盖因为这样的时刻,幸福像烟火一样在我的眼前爆炸盛开了。
我想不到人世间,哪里能给我比这时刻,更加珍重的意义。
我做户外领队这件事,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。
我是个擅长开始与放弃的人,好奇心落在哪一座山,我就非要去爬一爬;对哪种人生起了欲望,我就一定要去试一试。我是个不怕失败的人,因而不怕开始,因而不能持久。
我欲望满身,又玩心太重。
我想做户外领队,只是因为我的旅途总是那样美丽,却又无法言说,没得分享。
我就非得带另外一些人也这样去试试,带他们感受到那些我所感受,然后和他们说:看吧,人生是美丽。
我就为了说出这句话而已。
直到我在恍若梦境的下山路上,听着马铃声,又听见她们说爱我。
我录着视频,Emily在我前方,如同去往一条迷雾之中无尽之路。我说你回头呀,她于是回头看我一眼。人世之间,我们就靠着这样的一眼,产生连接。
原来美好的旅途,不是我带给谁的。从来都是,途中的人们带给我。
04
新疆二期。
新疆二期结束之后,我回来之后逢人就说:kek改写全车人的命运。
她给我们算命。
我是过着流动人生的人,我本以为流动就是目的,去过不同的生活就是我的目的。然而她把我从一种狂奔之姿里拉起,她说:创造你的语言是你的目的。
我于是大梦初醒。
我想起我15岁那年,特别想成为小说作者。于是我上课偷偷写稿,下课偷偷投稿。后来写的言情短篇被杂志选用,我收到了人生第一笔稿费,还是用的汇款单邮寄而来,妈妈陪我去邮局领取。
我想起16岁,我开始在网站上写歌词和诗歌。在网站我认识了两位笔友,我们分享彼此的作品,鼓励彼此不要放弃。后来我第一次写长篇,签约,投递出版社,放弃。未成年的我那些不成熟的故事和满腔热血和心意,成为很久都想不起来的记忆。
我想起20岁,我重新开始写作。21岁,我注册了这个公众号。我记得公众号第一篇出圈的文章是写大学时代的台风,所有人在台风过境后的宿舍楼大声歌唱。我记得我第一次接到约稿,稿费是800一篇,而那之后我靠此维生好几年。
我想起22岁,我决定写一本书。决定写书这件事,是贯穿我15岁到22岁这七年间,那个难能启齿的理想。
我总是问自己:你凭什么写一本书呢?
然后回答自己:是啊,我凭什么。
然而就在22岁那一年,我把所有写作的勇气用来支撑我签下那份出版合同。我写了,写得不好,后来再也不敢写。但只要想起“那一本书我写了”,我就觉得自己的青春时代没有被辜负。
也是那年,写了第一首被制作出来的歌词。我记得那首歌还蛮多人听过,有一次我和朋友们在拉萨,他在车里播放那首歌,然后冷不丁说一句:之前老狼来的时候放到他听,他说你写得不错,很有意思。
我记得我紧紧攥住了我的手,小声说:啊,是吗。
我越书写一切,越觉得自己写不好任何。于是越书写,就越矛盾,越痛苦。
直到最后,就不再写。
但人怎么能辜负自己的天命生活。
后来我无论从事什么工作,文字仍然是我述说的方式,仍然是我和遥远世界之前的那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。
好几年后我有了新的理想,这一次我早早宣告天下。我说我要成为短片导演,我要拍女性,拍东亚,拍闽北山区,拍自己。
然后我就再也没做任何和这有关的事了。我始终在游荡,我到处乱生活,乱尝试,在所有的岔路中间乱窜,生活这件事里玩得忘我。直到在新疆,我们在车里,kek说你要创造自己的语言。
好像有什么被撕开,而后翻面缝合。我从一个缝隙里掉出,抖落抖落,又被裹进另一个缝隙中去。
我想这是一个“瞬间”,人生是靠这样的瞬间推动的,我的瞬间到来了。
05
离开新疆之后,我停止了很多工作,重新开始学习。
我觉得过去的这几年像是一场漫长的,盛大的夏天。我在人群之中澎湃,在炎热之中沸腾,我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得晕眩,与每一个美好的人手拉着手转圈,我们在黄昏里狂舞,烟花中欢跃。
夏天那么好,我最喜欢夏天。
然而在30岁抵达之前,我想,我得离开这个漫长的夏天了。
我想秋天会是寂静而丰沃的季节,我会独自一人走很长很长的一条路,那路的尽头有什么呢?我不知道,如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走到尽头。
但没有关系,人生就是这样的。
是一场永远都不会抵达尽头的美丽,是没有道理的季节,是无妄的烟火;是你无数次伸出手真想握住什么,手中却空空,唯独命运以掌纹的形式躺在其中。
在岛的台风天写下这篇,记录某一种生活带给我的感悟。
今天的感想是:我们并非得到可以做好一件事的时候,再开始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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